Sunday, August 16, 2009

最完美的女孩 3


這些信果然都是一個叫做小蟲子的人寫給邈的。八年來,他們差不多通了四、五百封信。
在信裏,我可以感受到邈和小蟲子的成長足跡。

從那些信上,我知道,小蟲子在十二歲的時候通過電臺的廣播和還在念初中的邈成了筆友,

在那些信中他們談到方旋笛、談到庾蒂、談到夏之煥和米楚。
原來,方旋笛是邈遇到的第一個女孩子,十四歲那年死於一場車禍;
庾蒂是邈初中時代的好朋友, 十五歲那年死於一場校園裏的火災;
夏之煥是在夏令營活動認識的女孩子, 四年前,也就是她十六歲的時候神秘失蹤;
米楚是邈的女朋友, 兩年前死於自殺,自殺的時候是十八歲。

我終於明白了,怪不得邈會得抑鬱症,原來他的朋友都一個又一個地離開了他,每一次都使邈瀕臨崩潰。

邈居然會把所有的內心感受和秘密告訴給“小蟲子”,我判斷他對“小蟲子”是十分信任的,
而顯然,“小蟲子”在情感上也是十分依賴邈的。那麼他們兩個人有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除了筆友關係之外,他們是否見過面呢?在這個小木箱裏,還有兩張報紙的剪報。

“一九九八年八月二十五日下午兩點左右,嘉新路路口發生車禍,一名叫方旋笛的十四歲女中學生當場死亡。
 —《晨星報》記者董瑞現場報導。”

“昨天夜裏3點左右新雅高中學生宿舍發生火災,一人死亡,十幾人受傷,火災原因尚在調查中。
 據瞭解,死亡女生名叫庾蒂,是高一的學生—《春江晚報》”

報紙上還有當時火災現場的照片。在照片上,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既然庾蒂是死於宿舍裏的一場火災,而且整個身體都被火燒焦了,但是為什麼她的臉卻是完好無損的呢?
難道火是長了眼睛的,專門燒她的身體,而不燒她的臉?顯然不可能。
我總有一種直覺,庾蒂絕不是自然死亡,否則,就不會出現隻是她的身體被燒焦,而臉不被燒焦的奇怪現象了。

方旋笛死於車禍;庾蒂死於火災;夏之煥被謀殺;米楚死於自殺。
怎麼會這樣巧合,跟邈有關的所有女孩都死於非命?!
出於專業的敏感,我對邈的過去感到迷惑,同時還有一種要一查到底的欲望。

差不多兩個多小時了,我正準備要離開的時候,一下子被一個破舊的小板凳兒給絆倒了。
我的頭還撞到一張舊書桌的腿兒上,一時間我被摔得措手不及。

忽然,在舊書桌下面,我發現了一個類似於信封的東西,把頭伸進去仔細一看,果然是一個落著厚厚灰塵的黃色信封。
舊書桌是靠在地下室的牆角裏的,而信封恰好就是被夾在桌腿和牆壁之間的。
拂去灰塵,信封上面寫著五個字:夏之煥親啟。就在一瞬間,我的心忽然劇烈地顫動一下,那個字跡好熟悉!
是小蟲子,沒錯,是小蟲子的字跡!邈果然沒有說謊,的確有一封寫著“夏之煥親啟”的信。
但是,隻有信封而沒信!
“小蟲子”曾經給夏之煥寫過信?為什麼信封會在地下室出現呢?
還有,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可能性呢?也就是“小蟲子”確實給夏之煥寫過信,
但是也無法證明“小蟲子 ”寫給夏之煥的信就一定是夏之煥遇害前收到的那封信啊。
可是“小蟲子”又是怎樣認識夏之煥的呢?到底邈、小蟲子、夏之煥之間是什麼關係呢?
很多問題在我的腦子裏出現,但是都無法找到答案。我的心亂得很。

帶好這個無意中發現的信封,我離開了邈的舊居,我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辦。

葉景孝,是我的父親。他是仁理醫院的整形科的著名醫師。
隻可惜,我們的關係一直很疏離,很淡漠。我總是感覺到父親好像不是很喜歡我。
在我的心裏,他也總是一個待人很冷漠的醫生。

兩年多以前,我們還住在加拿大,有一次我在自己家的遊泳池遊泳,突然腿抽筋,沉到池底。
幸虧父親及時發現了我,救了我,才讓我免於一死。
隻可惜,送到醫院的時候,我由於腦部缺氧,醒來的時候失去了記憶。

我隻知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母親就死于心臟病,是父親一手把我帶大的。
但是,他總是很忙,總是無暇照顧我。在我失去了記憶之後,對於童年和中學時代的事情我都無法記起來了。
父親也好像一下子從我的記憶裏消失了,我們的關系就疏遠到根本不像一對父女。

因為我是一個很有邏輯推理能力的學生,所以失憶以後,父親就把我送回國,
憑著我的毅力和對於心理學的學習天分,我成了這所大學犯罪心理學系的學生。

也許,我應該感謝兩年前的那場失憶,否則,我就不會回國,也就無法來到這個城市,
最重要的是,也就無法遇到我最愛的邈。

今天是父親的生日,買好了給父親的生日禮物,我就去了父親工作的仁理醫院,本市最負盛名的醫院。

父親的助理告訴我,父親開會去了,我隻好先在他的辦公室等他一會兒了。
坐在沙發上,我還在想著我看到的那些信,那兩張剪報和那個信封,我的思緒亂得很。
因為有些疲倦,我打了個盹。迷迷糊糊之間,我夢到一個女孩子被很多護士推入急救室的場面,
後來,還好像有幾個女孩子受了重傷也被推進了急救室的場面。畫面很模糊,也很忙亂……

“小葉,你怎麼睡著了?”
“啊,今天是您的生日,這是給您的禮物。”擡起沉重的眼皮,我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遞給了父親。
“謝謝!以後,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就不要來醫院看我了。送禮物這種事在家送就可以了。”父親還是他一貫的冷漠態度。

我的心一沉,有些沮喪,也許我本就不應該幻想父親會很欣然地接受禮物,然後,我們還可以快樂地一起去慶祝一番。

“既然忙,我就不多打擾了。我走了,再見。”我實在是無法忍受父親冷漠的態度。

在路上,我還在想著那些信。夏之煥是接到信之後才走的,信應該被她帶走了才對啊!
可是,為什麼會在邈家的地下室裏出現呢?難道,夏之煥的死真的和邈有關?
我決定,自己去尋找答案!

第二天一早,我拿著邈寫給小蟲子的信的地址:青苔路二三七號,也許這是我惟一的線索了。
其實,青苔路幾乎可以算是本市的貧民窟了。幾棟破舊的舊式矮樓,難道小蟲子就住在這裏?
二三七號是一棟破樓裏的一戶普通住宅。我敲了好久的門,也無人應答。

“哎呀,不要敲了!這麼一大早的。”隔壁走出來一個老婆婆。
“婆婆,怎麼這家沒有人嗎?”我問到。
“這家根本就沒有人住!我在這兒住了這麼多年了,我還從來沒看見過這家的人呢。”

說完老婆婆就不耐煩地進屋去了。

我震驚在那裏,難道,和邈通了八年信的女孩子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邈是在和一個鬼魂在通信?事情真是邪門。
一連幾天過去了,看來表哥他們的調查也沒有什麼進展。
今天下課後,我感到很累,一個人坐公車回家,身心疲憊。公車上剛好有每天傍晚的電臺點歌節目。

“小宇,你的女朋友為你點一首許茹芸的《寄信人》,希望你每一天都快樂開心。 ”主持人的聲音總是那麼甜美。
“習慣每天早上看見你寫給我的信在信箱
 一邊吃早餐一邊看三年來從未間斷習慣每天晚上在書房一個人靜靜的回想
 一字一句地寫給你生活點滴片段收信人是我
 靠著你的感受活很像紙放進火給愛多燃燒一些時候寄信人也是我想像你可能關心
 我彷佛船飄向海就算不停搖擺都覺得是愛……”

許茹芸的歌聲真是細膩委婉,讓我得到很好的鬆弛。尤其是高潮部分,更是纏綿悱惻:

“收信人是我,靠著你的感受活,寄信人也是我,想像你可能關心我……”
忽然間,我一下子從慵懶狀態中清醒過來,我反復念叨著:
收信人是我,寄信人也是我;收信人是我,寄信人也是我!對啊!
會不會有人也像歌中唱到的那樣,在一直自己給自己寫信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收信人和寄信人就是同一個人,當然就隻可能找到收信人,而無法找到寄信人了。
我為自己的這個忽然之間的念頭而顫慄。因為它意味著“小蟲子”就是邈自己!
不!我不願意相信這個念頭!但願這隻是毫無根據的荒唐推測。

但是如果不是邈自己給自己寫信的話,那麼為什麼“小蟲子”的位址是一個從來就沒有人住的地方呢?
“小蟲子”是確有其人,還是人間蒸發,又或隻是一種虛幻?

很晚了,我才來到邈的家,我看到,邈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看著眼前這個熟睡的男孩,這個英俊得會另人怦然心動的男孩,這個我愛了整整兩年的男孩,
我忽然覺得,我好像並不瞭解他。曾經有過那麼多美麗而又出色的女孩喜歡過他。
可是,和他有關的女孩卻又都遭遇不幸。難道是上天妒忌這個男孩嗎?才把他身邊的女孩一個一個都帶走。

我打算好好預習一下明天的課程。課程的題目是:
人格分裂症。這是一種介於精神病理學和心理學之間的一種病症。
有一類的變態兇手是因為患有人格分裂症而行兇殺人。而通常出來殺人的並不是兇手本人,而是他所分裂出的另一人格。

我又在想夏之煥的案子。夏之煥的死和一封信有關,
並且我在邈家的地下室又找到了那封信的信封,但是邈寫給小蟲子的信封位址上所顯示的地方卻十幾年裏根本沒有人住。

看著筆記,它們給了我某種啟發,如果邈是自己給自己寫信的話,
很顯然“小蟲子 ”的口吻在特徵上呈現出女性的特徵。那麼邈為什麼要模擬一個女性給自己寫信呢?
除非——他患有人格分裂症,並且他所分離出來的那個人格是女性,而不是男性的他自己。

可是,四年前,報案的人是邈,四年後,認屍的人也是邈,
如果他真的殺了人,又為什麼自己報案,自己認屍呢?
對了,我想起一個國外著名的犯罪心理學專家曾經例舉過兇手本人會報案甚至會協助警方破案的原因,
就是:如果兇手患有嚴重的遺忘性精神病,那麼他或她就有可能忘記在發病時的所作所為。

我想到“小蟲子”,想到夏之煥的死,想到“小蟲子”可能是殺人兇手,
想到邈可能自己給自己寫信,想到邈就可能是殺人兇手,一連串的想法令我窒息。
撫摸著邈的臉龐,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出邈那天在舊居裏從背後看著我的冰冷的眼神,我的手就在顫抖。

迷迷糊糊間,我看到一個有著瀑布般美麗長髮的女孩子被飛馳而過的汽車瞬間撞到空中,
成拋物線狀滿身鮮血地掉落在馬路中間,然後鮮血一直橫流,流 ——流——流,
然後我看到一個人站在人群中好像在微笑,可是模模糊糊,我看不清那個一直在微笑的人的臉……

我一身冷汗,忽然從惡夢中驚醒。我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欣,你怎麼了?你醒醒,怎麼全身是汗?還睡在沙發上?”

我一睜眼,就看到邈在搖晃我的肩膀。
“我,我沒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才會做惡夢吧。”

早上,我接到了邈的心理醫生陳醫生的電話。
“葉欣,我是陳醫生。今天能過來診所嗎?我有事和你談。”
“好的!陳醫生。”

來到陳醫生的診所,我們談起了邈的病情。
“他最近到我這裏復診,他和我說起他總是不太記得自己做過的事情。
 有人和他提起他的事,他也覺得自己好象根本沒有做過。”

人格分裂!這是我腦海裏最先蹦出的字眼,可是我沒有勇氣說出來。
“怎麼會?”我說。
“如果,我的判斷沒有錯誤的話,我想林邈已經有了人格分裂的傾向。
 所以,他發病的時候所做的事情,他是記不起來的。”
“那麼,他的這種傾向到底有多久了呢?”
“可能是剛剛才開始,也可能是一直在潛伏。現在還沒有辦法確定具體的病因和患病的時間。
 可能是暫時性的或者間歇性的。你最近最好多觀察他。”

No comments:

Google